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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世界上最大的比特幣礦場,位于內蒙古的達拉特旗,目前每年可挖13萬個比特幣,年產值近3個億;它由當地商人李面換以“云計算”名義立項,除了電費,幾乎沒有成本,并且不用交稅。
提要:比特幣在中國的故事以理想主義開頭,以貪婪推動,又以迷惘收尾。
達拉特旗的夜晚十分寒冷,氣溫大約在零下10攝氏度。一片像被核彈轟炸過的光禿禿的沙地上,十間廠房里的上萬臺“比特幣礦機”晝夜不息地運轉著,在寂靜的夜空里發(fā)出轟隆隆的聲音。它們閃爍著慘綠色的光芒,像《黑客帝國》中的矩陣,充滿科幻感;也像狼的眼睛,滿溢貪婪。
這是世界上最大的比特幣礦場,一年能產出13萬個比特幣。在比特幣幣價最高的時候,這相當于一億多美元。
比特幣礦場比金礦更好的地方在于:不用繳稅。這里最大的成本來自于電力,每年500萬千瓦——相當于一座中等城市一個月的用電量。
我是第一個正式拜訪這里的外人。礦場的所有者們擔心政府會因為“節(jié)能減排”或別的原因關掉它,一直諱莫如深。在工商注冊中,礦場的公開名稱是“內蒙古毅航云計算科技有限公司”。
礦場所在的達拉特旗是鄂爾多斯市以北70公里的一座小城?;鹆Πl(fā)電廠的巨大煙囪冒著青煙,煤車往來不息,風沙常年不停,整座城市呈現一種灰蒙蒙的顏色。
從鄂爾多斯開始講述比特幣的中國故事再恰當不過了。過去十幾年,這座城市最集中地記錄下中國煤炭業(yè)里發(fā)生的貪欲、投機、大起大落以及人性的掙扎。這一切又在過去兩年的比特幣市場上濃縮、重演。
鄂爾多斯的比特幣礦場并非只在稱呼上與傳統(tǒng)采礦業(yè)相似。自從2013年中國人大量進入比特幣世界之后,這個充滿理想主義的虛擬貨幣迅速變成了世俗財富拼殺的工具。熱錢蜂擁而至,有人暴富,有人虧空,圍繞著比特幣產業(yè)的每一個鏈條都被竭澤而漁式地開發(fā)。
中國人率先把挖礦做成了一筆大生意。在比特幣的系統(tǒng)里,挖礦可視作一種搶答題游戲——每十分鐘,比特幣系統(tǒng)會將需要處理的交易信息打包成一個區(qū)塊(block),相當于一道搶答題,礦工搶答到的幾率與持有的算力成正比。達拉斯旗的數萬臺礦機,就是專門設計用于求解的計算機。
在比特幣這個高技術、高度互聯網化的理想主義王國里,“挖幣”是最容易產生大量財富但缺少技術含量的一環(huán)。它能帶來經濟利益,但無益于比特幣的應用和進化。
中國人迅速發(fā)現這個最容易變現的部分——挖幣、賣錢,并將這種最基礎的生產方式壟斷在手里。這是比特幣在中國被世俗化的起點,世俗化的高潮,則是2013年11月開始的中國買家哄抬比特幣價格。
2013年以后,中國人是世界上最熱衷挖礦和交易比特幣的人群;七成以上的礦場和交易都發(fā)生在中國。最夸張的一個月里,被媒體稱作“中國大媽”的買家,將約100億元人民幣用于比特幣交易。
如今,2013年末的狂歡已經過去了,但比特幣世界仍然充滿了令人咋舌的財富故事。2014年11月1日,我剛開始試圖了解比特幣,當天,比特幣的中國期貨交易剛剛開通,每個比特幣的價格是1900多元。一位業(yè)內人士建議我適時期貨,我拒絕了。10天以后我得知,假如我當時投入10萬元,再輔以杠桿,它的價格會變成100萬元。
不過,又過去20天,等到我坐下來準備寫作時,這筆突然出現的錢又快速地跌落,消失。這就是在比特幣世界里天天發(fā)生的故事。
站在這場繁榮的末尾回望,我難免想起2000年互聯網泡沫破滅后,美國作家劉易斯在《為繁榮辯護》一文中所寫的話:“一場沒有欺騙的繁榮,就像一條沒有跳蚤的狗一樣?!?/p>
2011年,一群向往技術桃花源和貨幣民主的年輕人——他們包括科幻作家、因涉黃而坐牢的有聲書公司老板、起點網寫手,充滿興奮地站在比特幣世界門前,決意向中國普及這種新興的虛擬貨幣。
這是比特幣在中國的故事的開頭。它帶著理想主義出生,因貪婪而瘋狂生長,隨走入迷惘而收尾。最終,中國玩家使比特幣逐漸成為它自身價值的對立面。
在中國的比特幣圈子里,吳剛是最早接觸比特幣的那個人。
2009年6月,在一家P2P存儲網站任CTO的吳剛收到一封郵件,里面介紹了比特幣系統(tǒng)。吳剛將挖礦軟件下載下來,隨手在公司的電腦上運行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