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則笑話:相親時,正拿不定主意,突然發(fā)現(xiàn)對方?jīng)]看上自己,立即就看上了對方。Akime聽說笑得差點兒掉眼淚,她覺得,相親就是這樣的一場角力,你退我進,互不相讓,帶著人性中隱約的一點兒賤。
Akime是個潮汕女孩,在老家的小鎮(zhèn)上,男人基本在外面做著很大的生意,妻子據(jù)守著大后方。潮汕人的離婚率很低,但在外面有女人的比例卻十分之高。因了這種環(huán)境的耳濡目染,Akime很小就認識到自己是個矛盾體——潮汕女孩的保守賢惠和她受的現(xiàn)代教育,一直讓她過著近乎于分裂的生活。不過,在Akime看來,這是中國都市里大部分女孩的內(nèi)心狀態(tài)。
Akime只有屈指可數(shù)的幾次相親經(jīng)歷,不過,第一次的相親,就讓她認清了相親的“游戲本質(zhì)”。當時,她正從深圳近乎崩潰的工作壓力中漸漸復蘇,換個城市來到北京,家里人不放心,父親就說要給她安排一場相親。她本沒心情,但父親每天凌晨起來晨跑,回來7點鐘就開始給她打電話,一天不間隔,最后她舉手投降,答應(yīng)去見。
男方是香港的潮汕二代,家里生意做得很大,而且和Akime家也有業(yè)務(wù)來往。男方要了Akime的照片,而且看了Akime的博客,那時她正好在博客上有一搭沒一搭地寫小說,對方看了十分感興趣,當即從香港飛過來,央求見Akime一面。
對方住在Westin酒店,兩人約在二樓的行政酒廊見面。Akime現(xiàn)在還記得,對方遠遠從電梯走過來時,她看到第一眼就崩潰了。之前她并沒有看過照片,只知道大8歲,而且從小就在英國念完博士才回香港,Akime喜歡這樣的ABC,文化差異不大,但又不會有內(nèi)地男人的小雞肚腸。卻沒想到,眼前的這個ABC矮胖,禿頂,犯了Akime僅有的兩大忌諱。
出于禮貌Akime還是和對方聊了會兒。很快她就發(fā)現(xiàn),對方也是個矛盾體,一方面他很文藝,希望能帶著女友闖世界,另一方面他又恪守潮汕的傳統(tǒng),繼承家業(yè),需要女人幫他生孩子料理家事。就在半年前,他和相處了7年的女友分手,因為那女孩一直做他背后的女人,用他的話說,“帶不出手”。這男人對Akime十分滿意,希望她能立即跟著回香港,而Akime一早就想得很清楚,如果移民香港,5年內(nèi)必須在香港待滿法定的時間,而且不能工作,待在家里,結(jié)婚生孩子,但那樣,他前女友的悲劇必然會重演。
聊了半天,眼看脫不了身,Akime突然想起來有個遠房表妹在廣州,廣告公司的文員,唯一的興趣就是每周末搭大巴去香港買點兒小東西。Akime本能地覺得他倆會很合適,于是聊天時越來越頻繁地提到這位表妹,等分開時,她成功地讓男方開口索要了表妹的電話。
遠房表妹并不知道Akime和這個男的相親過,倒是那個男人中間還時不時打電話來講兩人的情況,覺得女孩很純潔,要求也不多。半年不到時兩個就在香港舉辦了隆重的婚禮。不過,婚后半年,那男人就去了杭州開設(shè)新工廠,而表妹一個人留在香港坐“移民監(jiān)”。而據(jù)親戚間的八卦,傳說是兩人性生活不合,所以男人跑了——對于潮汕女人來說,男人跑了就是死罪,作為女人她得不到一點兒同情。
現(xiàn)在回想起來,Akime說她經(jīng)此一役,徹底看穿了所謂相親。其中的動搖和流言、利益交換和心術(shù)進退,全都糾葛不清,像廚房抹布一樣散發(fā)著餿味。感情及親情的相處之道,反而退居最次。
而第二次相親,則從某種程度上改變了Akime在北京的生活態(tài)度。那是工作中認識的一個事業(yè)小成的公司老板,每次約會都開著不同的車,奧迪A8、法拉利小跑、寶馬X5……帶Akime去試北京的各種風格餐廳和酒吧。Akime很想試著對他做出敬佩崇拜的表情,但她做不來。一次Akime在生理期,痛不欲生,那男人拎著一袋進口水果來看她,給她倒了杯熱水,坐在沙發(fā)上看著她。Akime正慢慢平靜下來,那男人突然問她:我可以抱抱你嗎?Akime愣了一下,忍著肚子痛敷衍了一下。沒想到那男人得寸進尺:我可以和你那個嗎?Akime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不過,那個男人竟然當著她的面,開始自慰。
自此,Akime對相親已經(jīng)死了心,甚至對男人都差點兒失去希望。后來,她在《第二性》中看到波伏瓦說:“婚姻對于男人和女人,從來都是以完全不同的方式表現(xiàn)出來的……女人從來不構(gòu)成一個與男性在平等基礎(chǔ)上進行交換和訂立契約的等級?!痹贏kime看來,男女相親、相戀,某種程度上就是當下這個速食社會的隱喻和象征。男人在工作中、在商場、在他掙扎打拼的社會中吸收了戾氣、歧視和變態(tài)的信息和氛圍后,他會把這一切發(fā)泄到女人身上,轉(zhuǎn)嫁入兩性關(guān)系中。而發(fā)生在兩個萍水相逢的孤男寡女間的相親,正是這種發(fā)泄和轉(zhuǎn)嫁的最佳入口。
之后,Akime和一對GAY戀人一起合租過,見證過同性戀之間的分分合合及經(jīng)濟糾紛。再后來,她也嘗試和一個女孩同居,發(fā)生了一段莫名其妙的同性感情,那個女孩最終找到個男朋友離開了她。也有一些男人走進她的生活,但大多無疾而終,沒在她心里激起一點漣漪……有一段時間,Akime陷于迷亂和崩潰的邊緣,每天早上醒來,她都要定一下神,空腹灌下一大杯咖啡,然后才能確定自己正在入戲的角色。
現(xiàn)在,Akime找到了一個想象中的ABC,內(nèi)心很干凈,很單純,只是他從國外帶回來的固執(zhí)和個性與現(xiàn)實格格不入,她斷定他以后的事業(yè)不會成功,所以她享受跟他在一起戀愛,但絕不會考慮和他結(jié)婚。
Akime的心里很清楚,在這每天數(shù)百萬人擦肩而過的都市,自己一個人在北京待得越久,越無法做回一個好的結(jié)婚對象、好的賢妻良母——除非自己偽裝。就算僥幸邁入婚姻的門檻,她也沒有把握和信心,這種偽裝能堅持多久。從內(nèi)心里來說,她從相親、從愛的關(guān)系中收獲了太多失望,就算相親、網(wǎng)戀成功,那也很可能只是一次暫停,無法成為安放心靈的最后港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