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愛買表的人大概都是不怕死的。很顯然，鐘表天生就是一個幸災(zāi)樂禍的順時針倒計時，在手腕上慢慢兒數(shù)著我們正在接近的某一個終點。每一聲 “ 嘀嗒”都不會重回耳邊，而是先于我們?nèi)肀鼈兊乃廾Ｉ踔劣阽姳硎飞献罱艹龅膹V告語也是隱約地暗示了大家這個沮喪的事實：“你永遠(yuǎn)無法擁有一塊百達(dá)翡麗，你只是為下一代保管”。

但是誰能否認(rèn)死亡和時計的甜蜜關(guān)系呢？在大英博物館，我們可以看見鐘表史數(shù)百年與骷髏的聯(lián)姻：人骨造型的銀質(zhì)座鐘、骷髏繪畫的琺瑯表面、死神斗篷下代表眼睛的兩個黑洞被刻在懷表的背面，警告兩百年前的表主上班千萬不要遲到。

這大概就是為什么越來越多的現(xiàn)代表廠開始在腕表設(shè)計里玩骷髏這個“晦氣”的符號吧，從四年前Bell & Ross名噪一時的夜光骷髏黑盤方表，到今年巴塞爾表展上宇舶隆重祭獻(xiàn)的骷髏陀飛輪，你可以在每個價格區(qū)間內(nèi)找到這種“深刻的提醒”。雖然他們的解說詞都是“個性”、“叛逆”、“搖滾”，而對于“死亡”這個終極哲學(xué)思辨則語焉不詳——生意畢竟還要做，但話卻不敢亂說。我個人覺得，這可是一種符號學(xué)層面上的不誠實?？纯慈思腋舯诂F(xiàn)當(dāng)代藝術(shù)界，從薩爾瓦多?達(dá)利到村上隆都嫻熟使用骷髏符號。哥們兒玩的就是“死亡”的性感，順便把天價的畫還都賣了出去。哦對了，怎么還能忘記達(dá)明安赫斯特的閃瞎狗眼全鉆鉑金大骷髏，難道他不也是你們奢侈品世界的同行嗎？

我們對于骷髏的誤解，就好像我們對于“骷髏會”的誤解一樣多。前者不過是比生命留存更久一點兒的人體零件，因為仍舊保留生者的大概面目表情，而被視為永生的惡靈（很諷刺吧？我們一口咬定永生的東西就是邪惡的）；而后者則是一個以骷髏作為圖騰的美國學(xué)生會，膚淺的男孩們因此可以找個借口一起喝喝啤酒飛飛葉子，其中幾個有錢的公子哥可能還戴了Richard Mille的骷髏鏤空腕表耍帥，但卻被書商和好萊塢誣蔑為掌握國家命脈的秘密團體，冤枉哪！

Corum大概是鐘表界最清楚骷髏含義的表廠。我們恐懼死亡是因為我們恐懼它所代表的性感，生老病死的亙古宿命，才顯得出青春鮮肉的絕代芳華。表迷們都對他們幾年前的Classical Vanitas限量系列記憶猶新，這是一組在表盤上用珠寶鑲嵌工藝呈現(xiàn)世事浮華虛無以及人生短促的腕表，其中一枚圖案便是死人骨頭，線條古拙淳樸，讓人想起彼得?克來茲關(guān)于骷髏的歷史性名畫。骷髏代表著人必有一死的宿命，而繪有骷髏的腕表則代表著能超越死亡、流傳后世的東西，潛臺詞當(dāng)然是“不如現(xiàn)在就刷卡”。

村上隆把骷髏變成了一個消費主義的漫畫符號，從本質(zhì)上來講，他消費死亡恐懼的能力是和蒂姆?波頓走在同一條路上的。聲名赫赫的日本獨立制表人淺崗肇( Hajime Asaoka )幫助他將自己的“村上骷髏圖騰”在腕表世界取現(xiàn)。那塊售價百萬之巨的“Death Takes No Bride”黑盤陀飛輪既是兩人跨界合作的玩物，也是藝術(shù)家隔山撈錢的成功案例。但平心而論，這塊表卻也是這幾年骷髏腕表大熱潮中最出挑、最點睛的。至于淺嘗輒止的一些其他表廠，在表盤或者表背的什么地方畫個開心骷髏，就大驚小怪爭先恐后地宣布自己是文化英雄，實在是too simple, sometimes na?ve。就好像淘氣的男孩子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地按了一下鄰居的門鈴立刻逃走，事后還要對同伴們炫耀：“看到?jīng)]有，看到?jīng)]有？我可從來不怕死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