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是田樸珺,我的閨蜜”,小呆邊介紹,邊把我拉到孩子們中間,告訴他們可以向我發(fā)問,并叮囑我,“回答完記得給他們簽名”,一點兒也不客氣。這就是我和小呆,親密無間,與愛情無關(guān)。
男女之間到底有沒有純友情?這個在各種“雞湯”八股文中被碾磨了無數(shù)次的問題,卻總是出現(xiàn)在媒體對我的采訪提綱中。我的答案可以不經(jīng)過大腦就脫口而出:“當(dāng)然有”,比如小呆。小呆溫柔敦厚、眉清目秀,可我們卻永遠(yuǎn)不會擔(dān)心有擦槍走火的意外,因為丘比特射過他心臟的那支箭永遠(yuǎn)不會飛到我這里。答案很簡單,我不是他的菜。
不是我不夠女人味,也不是他不man,而是我們的激素碰撞后未能產(chǎn)生化學(xué)反應(yīng),即兩性不相吸引,或者更為直白一點兒:因為我是女人。
說到這里你們大概都明白了,小呆,是個GAY(男同性戀者)。不僅小呆,我的很多男性好朋友都是GAY。常言道“紅顏禍水”,但他們是藍(lán)顏,不僅不會是禍水,更可放心收之為閨中密友。可謂挎在身邊舒心,擱在家里放心。
細(xì)細(xì)想來,我不太記得他們從什么時候開始闖入我的朋友圈子。大約在我剛剛開始接觸娛樂圈的青澀年紀(jì),有位男性服裝師,經(jīng)常給我們找些很好看的耳環(huán)、手鏈等小玩意兒,包括我平生的第一片面膜,也是他送的。他指導(dǎo)我,“咱們女人要呵護(hù)自己”。于是在心里,我自然而然把他當(dāng)作“大姐姐”。記得有次發(fā)布會趕場,著急換衣服,他有意出去,可服裝間外記者已人山人海,于是我脫口而出:“你背過身就行了,大家都是好姐妹,沒事的?!睂τ谖襾碚fGAY蜜間不但沒有性氣味,還能滿足一種小小的審美欲。跟直男相比,GAY們的顏值通常比較高,即便先天條件不高,也能用他們善于穿衣打扮的天賦把外形分補起來。一塊兒出去逛街,會陶醉在一種“登對”的幻覺中。碰到另一對女生加GAY蜜的組合時,還免不了會心一笑。
從某種角度看,GAY從年少時起,就屬于少數(shù)群體,往往會被所謂的主流群體排擠。這種長期跟隨著的孤獨感,會讓他們在與人交往時多一層防備。而對一部分所謂的女漢子來說從某種角度她們也屬于少數(shù)群體,也是從小孤獨相伴。所以當(dāng)GAY遇到氣味相投的女性朋友時,常常會激發(fā)出一種親人般的溫暖,互相理解,彼此珍惜,時間久了,還會有一種相濡以沫的感覺。
喜歡和他們打交道,還因為他們足夠毒舌。長期與歧視和壓抑對抗的生活,讓他們比一般人更敢于自嘲和嘲弄別人,時不時就會抖摟出我平時不敢說也說不出的金句,很過癮。比如有次我說,一直不理解某女星為何會挑那種暴發(fā)戶結(jié)婚,再有錢又怎么樣?一個GAY蜜輕描淡寫地說,你不覺得他們其實挺般配的嗎?
看過蔡康永的一篇訪談,當(dāng)他被要求給“同志”做一個名詞解釋時,他的答案是“被強迫不斷尋找自己的人”。因為從一懂事開始,對于普通人來說那些理所當(dāng)然的事情,對他們來說都存在疑問。這一點上,其實我挺羨慕GAY,能夠多一個角度來看待這個世界。其實人生不就是一種體驗嗎,我們每個人匆匆地來到這個世界上,體會一把就走了,多一個角度體會不是挺好的一件事兒嗎?
我的另一個好朋友阿榮,男性,相識十多年,卻從未見過他的女友。直到前不久,他突然告訴我,說他找到了另一半。我一看,“另一半”果然是個男性。
他彌足珍貴的幸福,讓我為之動容;他公之于眾的勇氣,讓我更為佩服。而小呆則不同,他一開始認(rèn)識我時,就明確地在微信里告訴我,“我是GAY,而且是純粹的GAY,不是BI(雙性戀者)?!蔽耶?dāng)時看到,還挺感動的,因為很少有人會在剛認(rèn)識的時候,就這么勇敢地表露自己。他就不會像阿榮那樣辛苦。事實上,小呆后來也告訴過我,說德國有個調(diào)查表明,GAY對自己的身份越認(rèn)同,身份越公開,生活的幸福度就越高。
在紐約讀書的那段時間,一次機(jī)緣巧合,讓我對GAY有了更多的理解。2011年6月,紐約州參議院以33票對29票的表決結(jié)果,批準(zhǔn)了同性戀婚姻合法化的法案,其中有4名共和黨議員跨越黨派,投出了支持票。一直在推動這項法案的紐約州州長安德魯·庫默隨后簽署這項法案,使之成為法律。庫默說:“今晚,我們在社會公正方面達(dá)到了一個新的水準(zhǔn)?!鼻?,認(rèn)可同性之間的愛情,其實是社會的進(jìn)步。而當(dāng)時參與投票的一位議員也說:“我和我妻子如此相愛,所以我們不能剝奪別人相愛的權(quán)利?!?/p>
?然后,我趕上了紐約同性戀大游行。無數(shù)男男女女走上街頭,大家一起歡呼、慶祝。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,哦,原來紐約有這么多人,像北京地鐵一樣的摩肩接踵。歡歌笑語中,我突然聽到了百老匯的經(jīng)典歌劇《Wicked》(中文譯名:魔法壞女巫)中的片段,Elphaba生來便是綠色的,且長相丑陋,包括父親在內(nèi)的所有人都厭惡她,投之以異樣眼光:“I?am?not?that?girl”(我不是那個女孩),“what?’s?this?feeling?”(這種感覺是什么),“defying?gravity?”(抗拒地心引力),Elphaba只能自己唱歌訴說心語。后來,Elphaba去了一個綠色的世界,在那里,人人都穿著綠色衣服,她終于變成了大眾一員,于是,她享受正常人的生活,享受彌足珍貴的愛情。站在人潮洶涌的街頭,我第一次理解了這部歌劇,原來,Elphaba不是童話故事,而是在訴說性少數(shù)人群在整個社會生活的狀態(tài)。也許上帝造人時,就決定了每個人的結(jié)構(gòu),同性相戀,只是上天送給這個特別群體的一份禮物。
我喜歡和他們打交道,既有男人的擔(dān)當(dāng)、視角,又有女人的貼心、柔和。更為重要的是,他們不存在攻擊性,對你永遠(yuǎn)不會有小女人的猜忌和嫉妒。當(dāng)然,也有時,大大咧咧的我,比他們更“爺們兒”。在他們小鳥依人的時候,我便理所當(dāng)然地去擔(dān)當(dāng)頂天立地的角色。有人告訴我,GAY更喜歡大女人。久而久之,我甚至覺得,女生的閨蜜團(tuán)中,一定要有一個GAY蜜才完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