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件事可不止你們在琢磨。我見過俞渝好幾次,我也忍不住在想,他們夫妻兩個到底是什么路數(shù)啊。
冬天的時候,我去中國大飯店參加當當?shù)纳鲜袘c功宴。我被安排到一個名叫“護發(fā)素”的桌子。時間太早,整個宴會廳空蕩蕩的,只有幾個工作人員圍著高高的大搖臂攝像機唧唧喳喳。藍外套問紅背心:“他們有多少錢啊?”紅背心閉上眼睛,使勁想了想,說:“好像男的比女的多呀?!?br />
我知道,2010年12月8日,當當上市之后,俞渝是聯(lián)合創(chuàng)始人兼執(zhí)行董事,她占股5.1%,她的丈夫李國慶是聯(lián)合創(chuàng)始人兼CEO,他占股39%。我還知道,自從1998年創(chuàng)業(yè)以來,這對夫妻已經(jīng)被牢牢捆綁在一起了。13年來,當當網(wǎng)獲得過三輪私募股權(quán)投資,總計4070億美金。投資人對俞渝和李國慶的要求之一是,去任何地方出差兩人都不能坐同一個航班。假使發(fā)生空難,那可是對公司的毀滅性打擊呀。
我小心翼翼又若無其事地從藍外套和紅背心身邊走過去,繞過盤旋在地面上的粗粗的黑色電線,找到了我的桌子。當天晚上,這樣的桌子有60張,不是叫“護發(fā)素”就是叫“照相機”,要么就叫“保濕化妝水”。這是當當網(wǎng)新的業(yè)務轉(zhuǎn)型方向。雖然這天晚上的客人大多都是新聞界和出版界人士,但是當當仍然在努力拓展網(wǎng)購圖書音像制品之外的業(yè)務。但是,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,截至2010年,當當全年的業(yè)務比重中,圖書音像還是占了超過80%。不過,上市也許讓這個轉(zhuǎn)型能變得容易點兒?,F(xiàn)在,俞渝和李國慶手里有了更多的錢,可以用來設(shè)立更多的地方物流中心,把更加便宜的商品送到更加偏僻的家庭。
“護發(fā)素”桌空空的,一個人也沒有。在我喝水、喝橙汁跟喝咖啡的過程中,人漸漸多了起來。兩個年輕人攙扶著兩個老人走了過來。老太太坐在我對面,老先生坐在我右手邊。過了一會兒,有戴著號碼牌的工作人員來打招呼,非常殷勤。又過了一會兒,李國慶跑過來敬酒。他拍拍老先生的肩膀,說:“老爺子吃好啊?!彼职鸭t酒倒給老太太,說:“抱歉抱歉哈,人家都說俞渝股份拿的比我少,其實不是那么回事兒,那是上市之前做的財務安排而已,其實當當就是我們兩個人的,就是我們大家的?!?br />
我很快知道,老先生是李國慶的爸爸,老太太是俞渝的媽媽。老先生今年90歲了,耳朵不太好,一直很安靜地吃飯喝水。十幾年前,他曾經(jīng)把自己的房子借給小兒子李國慶做生意,像倉庫一樣堆了好多也不知道賣得出去賣不出去的書。那會兒,他當然不知道這會是一家在紐交所上市的電子商務公司。
這天晚上,他們都很高興。俞渝穿著一件鮭魚肉色的連衣裙,李國慶穿著墊肩有點兒過大的西服,兩個人到處敬酒。李國慶手舞足蹈,俞渝得體地微笑。這個時候,他們大概都沒有料到大摩女風波會來得那么快。
有趣的是,明明李國慶惹的事兒,最后出面開記者招待會、把事情擺平的卻是俞渝。她在東直門的會議室接受采訪的時候,李國慶就在隔壁的辦公室里,但是始終沒有露面。這至少給人一種表面化的判斷,那就是,這個公司和這個家庭,女的比男的更能經(jīng)事兒,更能扛事兒。
一位女士坐在我身邊。她是李國慶的大學同學。我拿這個問題問她,她說,哎呀,國慶當年可是談過很多戀愛呢。
我曾經(jīng)在心里想過一個不那么貼切的比方。如果李國慶是班里的體育委員兼壞孩子,俞渝就是班里的團支部書記。如果李國慶是一個流浪的耍猴人,俞渝就是正經(jīng)馬戲團的馴獅女郎。壞男孩會被某一種好女孩所吸引。這種好女孩,就是杰奎琳·肯尼迪,就是凱瑟琳·格雷厄姆,就是俞渝。這種女人出身優(yōu)越,習慣隱忍、克制和服從,但是堅定不移、極有原則、富于勇氣。她們忠于自己的丈夫,但是假使沒有丈夫的話,她們也能生活得很好。尤其在生活遭遇不可測風波的時候,她們身上往往煥發(fā)出男性所不具備的力量。這種力量,在她們更加年輕的時候,在她們還不夠了解自己的時候,往往表現(xiàn)為某種脆弱和不自信。那個時候,愛上一個幽默和富于刺激性的男人,就是最大的叛逆,就是對自己最大的獎賞。
我覺得這簡直是電影《愛是妥協(xié)》的現(xiàn)實商界翻版。李國慶就是杰克·尼克爾森,俞渝就是戴安·基頓……好吧,假使你們?nèi)讨鴲盒目吹搅诉@里,可不要封殺我,我還要爭取采訪你們倆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