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為一個喬布斯迷,我很想讀到一本偉大的傳記,講述喬布斯的一生。市面上流傳的幾本喬布斯傳,我都買了看了,但非常失望。這家伙對記者采取封閉心靈的態(tài)度,我們只能看到他是怎么做的,在他推銷產(chǎn)品時才能聽到他是怎么說的,卻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。比如他在印度修煉的時候想了些什么?他在托斯卡納旅行時想了些什么?我的一位朋友反問:這些東西重要嗎?在一個充滿各種意義的“人生如劇真人秀real-life drama”中,行動就是語言,語言也就是行動。正在秀出來的就是正在發(fā)生的。他進一步說,現(xiàn)在誰還看傳記呢?大家直接觀看傳主的生活就是了,喬布斯如今的一次露面,給蘋果用戶的一封回信,都會被反復(fù)報道,他的傳記又能多提供什么呢?
英國《王室雜志》主編西格伍德曾經(jīng)給戴安娜寫過一本傳記,出版于1997年戴安娜去世前。1997年王妃去世,有關(guān)戴安娜的傳記層出不窮,與戴安娜曾有緋聞的當(dāng)事者也出書賺錢,實在是人心不古。當(dāng)年鮑斯威爾與約翰遜博士相識20多年,拿著本子記錄其言談,然后寫了本《約翰遜博士傳》,如今,傳記類讀物和電視轉(zhuǎn)播一樣參與明星人物的塑造,不再帶有歷史研究的特質(zhì)了。
亨特· 戴維斯是英國的足球作家,2006年某一天,他接到電話,出版商問他是否有興趣給魯尼寫本傳記。此前戴維斯寫了篇專欄,稱魯尼剛20歲,就簽約出版5卷本的傳記,且拿到500萬英鎊收入,莫扎特和達(dá)· 芬奇20歲時也沒做到這一點。出版商看了專欄,索性就讓戴維斯來參與傳記寫作。戴維斯趕到飯店,大套間有若干“經(jīng)理”和保鏢,寒暄后魯尼入場,旁邊屋里是律師。戴維斯說,1970年墨西哥世界杯結(jié)束后,他給英格蘭隊寫了本書,那時候球星都沒經(jīng)紀(jì)人,只寫個授權(quán),同意接受采訪,他采訪了19個人,稿費自己拿一半,另一半分給那19人,每個隊員最終到手100鎊。
上世紀(jì)70年代,英國最受歡迎的報紙是《鏡報》,頭條新聞是王室?!短枅蟆返念^版是關(guān)于英國首相。《鏡報》內(nèi)頁用兩個版報道世界杯決賽,《太陽報》的篇幅更小。1981年默多克收購《泰晤士報》后,很快就命令編輯,“每天四個體育版”,后來看,每天四個體育版遠(yuǎn)遠(yuǎn)不夠,《每日電訊報》的編輯說,“體育內(nèi)容的生產(chǎn)總要得到滿足,1987年我們有38個體育記者和編輯,1995年我們有67個,我們必須保持在體育傳播方面的優(yōu)勢,不惜任何代價。”按理說,我們只需要每周看魯尼在球場的表現(xiàn),看看報紙上的球評,看看魯尼自己的推特,就足夠了,他是個球員,他的表演應(yīng)該就在球場上,可我們看到,書店里有無數(shù)本球星傳記。
賈斯伯·里斯,曾經(jīng)給阿森納俱樂部的主教練溫格寫過一本傳記,采寫的過程中當(dāng)然要拜會各路人士,其中一個采訪對象是尼克· 霍恩比,這個霍恩比是阿森納的狂熱球迷,也是英國非常著名的作家,他的小說《失戀排行榜》、《自殺俱樂部》和成名作《極度狂熱》都有中文版,后一本自傳性作品奠定了他的聲望,在英國銷售出100萬冊以上,寫的就是一個缺乏父愛的孩子,在足球看臺上尋找慰藉、逐漸成長的故事。
里斯見到霍恩比,采訪完畢,掏出了《極度狂熱》的第一版,請霍恩比來簽名,霍恩比手懸半道兒就問,你是打算讓我把你的名字寫上去,證明此書屬于你呢,還是只想要我的一個簽名?里斯有點兒詫異,霍恩比就解釋,你知道這本書的第一版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少見了,簽上我的名字就會升值,但如果把你的名字也放上去,它在市場上就沒什么價值,只對你自己有收藏價值。里斯被噎在那里很尷尬,心說您這自我感覺也太好了。
尼克·霍恩比由一本講述自己悲慘經(jīng)歷的自傳起家,從“草根”變成“名人”,這多少要感謝足球行業(yè)這些年來的巨大變化。同樣道理,互聯(lián)網(wǎng)行業(yè)的興起也催生了無數(shù)“數(shù)字英雄”,他們和戴安娜一樣都屬于“名人階層”,他們的傳記,和我小時候讀的那些歷史類的人物傳記有太大的不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