互聯(lián)網(wǎng)是個好東西,不過,很多人上網(wǎng)而不看書。為了讓網(wǎng)上內容變得有文化一些,《大西洋月刊》搞了個長期活動,他們有個推特名為@1book140,發(fā)布讀書討論,每個月讀一本書,讀者參與討論,前一段時間讀的書是《大衛(wèi)·科波菲爾》,討論由哈佛大學教授Matthew Kaiser主持,其推特是@mkaiser_dickens。網(wǎng)絡用戶可以追隨。
我們這里的圍脖更厲害,可以毫無顧忌地上傳或鏈接音頻、視頻,我在網(wǎng)上聽過迪蘭·托馬斯的詩朗誦,是他自己的聲音,顫抖地念著 “在這悲愴的至高,惟愿你用滾燙的淚水咒我,佑我——切莫恬然地步入良宵,而要怒嘯,向著光明的消逝怒嘯”。這位威爾士大詩人在紐約的白馬酒吧中狂飲了十八杯威士忌,然后倒地暴斃。
喬伊斯的小說《尤利西斯》讓6月16日這一天變成“布魯姆日”,幾乎是愛爾蘭的“文學節(jié)日”,去年,一幫文學愛好者精選了《尤利西斯》中96段,在這一天,每一刻鐘發(fā)一次推特。今年6月16日,愛爾蘭作家科爾姆·托賓在《衛(wèi)報》上發(fā)表了一篇文章,談喬伊斯、《都柏林人》和都柏林這座城市。他描述1904年6月16日喬伊斯和女友的約會,描述這座城市的街道,喬伊斯在哪里住過,王爾德在哪里住過,哪個拐角的房子屬于貝克特家族,“如果你知道這些掌故,這些街道在你眼里就不一樣,如果你不知道,那么這些街道就和世界上其他城市的街道沒什么兩樣。”
我5月底的時候在都柏林,喬伊斯在那里的印記隨處可見,我們在TEMPLE酒吧區(qū)暴走三小時,拜訪五家歷史最悠久的酒吧,每到一處有兩種選擇,喝一杯威士忌或者喝一杯健力士黑啤酒,午后陽光充足,酒吧里人滿為患,都喝得飄飄然。托賓先生在那篇文章說,《都柏林人》小說里出現(xiàn)過的酒吧,目前大多還在營業(yè),它們是Suffolk街上的O’Neill’s、Duke街上的Davy Byrne’s、Middle Abbey Street上的the Oval酒吧、Poolbeg街上的Mulligan’s,如果你有機會去都柏林,應該到上面這幾個酒吧喝一杯。
今年“布魯姆日”,BBC某個廣播頻道,全天朗誦《尤利西斯》,持續(xù)24個小時,這本書看完的人就不多,估計更沒有多少人能耐心聽完,不過,這就是個儀式,呼喚你沉浸其中。偉大作家和偉大作品,能引起所謂 “全方位閱讀”,不光看文本,還可以在網(wǎng)上看精華,收聽音頻,或者把一座城市變成文學圣地,讓你完全沉浸其中。
6月底我到華沙,逛書店的時候發(fā)現(xiàn)辛波絲卡的詩集放在最顯眼的地方,這位諾貝爾獎獲得者今年2月去世,她的詩句樸素,卻能給每個普通詞匯以魔力,我們來讀一段——盡管人生漫長,但履歷表最好簡短。簡潔、精要是必需的。風景由地址取代,搖擺的記憶屈服于無可動搖的日期。所有的愛情只有婚姻可提,所有的子女只有出生的可填。填填寫寫,仿佛從未和自己交談過,永遠和自己只有一臂之隔。悄悄略去你的狗、貓、鳥、灰塵滿布的紀念品、朋友和夢。書店里有一本翔實的傳記,店員介紹說,這本傳記去年剛剛出版,還沒有翻譯成英文,不過,有幾本波蘭語和英語對照的詩集。詩集裝幀精美,店員挑了一本:“這本書附送一張CD,是個薩克斯演奏家和詩人合作的音樂會,你可以聽一段音樂,再聽她讀一首詩,再讀這本詩集。”我買了這本詩集,先翻看了一遍,幾十頁很快看完?;氐郊?,把CD放出聲音來。我在好幾次的詩歌朗誦會上朗誦過辛波絲卡的詩,卻是第一次聽到詩人自己的聲音,那聲音和我想象的一樣,甚至連她的笑聲都覺得親切。當然,我聽不懂,只覺得她的聲音讓每個單詞都有魔力,又一次沉浸其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