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七宗罪》劇照
我與芬奇的見面,是在他人生中一個非常特殊的時期,部分是因為他竟然允許讓我采訪他。即便《七宗罪》和《致命游戲》在上世紀90年代中后期曾轟動一時——那正是昆汀·塔倫蒂諾(Quentin Tarantino)和保羅·托馬斯·安德森(Paul Thomas Anderson)等導演成為業(yè)內(nèi)巨星的時代——芬奇仍堅決保持低調(diào)。“我不喜歡做訪問,因為我不想成為那些流行噪音的一部分,”一天下午,在我們驅(qū)車前往《龍文身》洛杉磯拍攝地的路上,他對我說,“我只是不想成為所謂的‘良師益友’?!?/p>
私下里,芬奇是個隨和友善的人。他說“老兄”和“喂,別鬧了”的次數(shù)遠比你想像的多,而正趕著這部電影忙著趕圣誕檔期,壓力之下的他大罵“他媽的”的次數(shù)也如你想像的那么多。和他的電影一樣,芬奇也出人意料地風趣;一次,在巡查LA一處新的外景拍攝場地時,他面無表情地逗笑說,演員都應(yīng)該有私人拖車,因為克萊格一直有手淫的習慣。(對此,克萊格稱導演“太有才了!我的確需要宣泄,尤其是在拍肛交強奸那幾場戲時”。)
由于芬奇一直保持低調(diào)——或許有些刻意的成分——所以他仍保有某種天才青年給人的神秘感。外界對于這位導演的經(jīng)歷知之甚少,這讓他看上去像一個了不起的天才,即使到今天,這些外界傳聞仍像粉絲小說里寫的那樣:他與喬治·盧卡斯(George Lucas)住在同一條街上。或是他選擇不去上大學而是在工業(yè)光魔公司(Industrial Light & Magic)找到一份工作,制作《杰迪歸來》(Return of the Jedi)這樣的電影。又或是,他20出頭就已經(jīng)開始拿著大牌的預(yù)算,和龐大的制作班底一起監(jiān)制錄影。
但這些真的都發(fā)生過,如果你了解了芬奇的成長之路。上世紀70年代初,已有很多導演在舊金山地區(qū)開設(shè)自己的工作室——盧卡斯、弗朗西斯·福特·科波拉(Francis Ford Coppola)、菲利普·考夫曼(Philip Kaufman)、邁克爾·里奇(Michael Ritchie)。因此,電影制作看似一條頗行得通,甚至備受贊譽的職業(yè)道路?!拔抑車暮⒆佣紱]人想做醫(yī)生或律師,”他說,“他們都想成為電影導演?!?/p>
芬奇的父親是《生活》(Life)雜志的作家及總編輯,母親是一名精神科護士。他們會在家和芬奇聊工作。“我的父母不會對我保留些什么,”他說,“他們會說,‘那就是你即將步入的世界?!彼麄冞€鼓勵兒子追求他那非凡而早早實現(xiàn)的目標:制作電影。三年級時,芬奇就已經(jīng)在學習小學的電影課;幾年后,他和朋友一起用超8攝影機拍了一部電影。他意識到讀電影學院純屬浪費時間,于是在1982年20歲時去工業(yè)光魔公司找了份工作,開始了自己的職業(yè)生涯?!八雷约合胍裁?,”曾與芬奇共事的工業(yè)光魔公司退休員工特里·喬斯特納(Terry Chostner)回憶道,“他不斷對別人說他會成為一名導演。而這句話竟然是從一個尚未到法定飲酒年齡的孩子口中說出來的?!?/p>
搬到洛杉磯從事當時新興的(也是被極度看不起的)音樂錄影帶拍攝工作,是芬奇向?qū)а菔聵I(yè)邁進的一個轉(zhuǎn)折點。他最早的作品包括里克·斯普林菲爾德(Rick Springfield)的“Bop ’Til You Drop”,反烏托邦式電影《開路先鋒》(Mad Max)中的一段波普爵士舞曲,拍攝內(nèi)容有奴工、外星人占領(lǐng)和激光束。盡管該影片預(yù)言式的故事情節(jié)與這首歌的風格完全不搭,這個錄影帶卻確立了芬奇早期的拍片風格:光線充足的畫面,有限預(yù)算下依然有鮮明的藝術(shù)追求,以及線性(如果不是類似邏輯性)的敘事。
芬奇對MV并沒有太大興趣,且尤為不屑商業(yè)廣告制作(直到現(xiàn)在亦是如此,盡管他偶爾也會拍一兩個)——“它們很討厭,”他說,“牽涉了各種怪異、官僚氣的相互制衡”——但每一次拍攝都讓他離電影制作更近一步,收入也相當可觀。
在聯(lián)合成立了著名的電影制作公司Propaganda Films后,芬奇從上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初又導演了幾十部音樂錄影帶,一部比一部大膽、昂貴:麥當娜的《表現(xiàn)自我》(Express Yourself),一部雨汗交加、向弗里茨·朗(Fritz Lang)《大都會》(Metropolis)致敬的MV;史密斯飛船樂隊(Aerosmith)的《珍妮有槍》(Janie’s Got a Gun),一個以警探辦案為線索的令人不安的虐童故事;以及唐·亨利(Don Henley)的《告別純真》(The End of the Innocence)。 “大衛(wèi)的作品里總是洋溢著很深的人文關(guān)懷,”Propaganda的創(chuàng)始人之一格萊格·高德(Greg Gold)說道,“即便是他MV中的人物,也具有深度?!?/p>
芬奇在Propaganda的工作時常需要與各唱片公司高層及廣告商打交道,這是他十分不喜歡的事,尤其是當他們可能妨礙到他的構(gòu)思時。出現(xiàn)在芬奇片場的高級廣告執(zhí)行人員可能會發(fā)現(xiàn)根本無法開展自己要做的事。八卦的唱片公司職員都遭到了回避甚至無視?!八虉?zhí)己見,很難對付,”Propaganda的另一位創(chuàng)始人西格揚·西弗瓦特森(Sigurjón Sighvatsson)說,“但他并不傲慢,他是自信?!痹鴰椭移嬷谱鬟^一些早期作品的金姆·丹普斯特(Kim Dempster)記得,那些拍攝“十分緊張。你得為他把它們統(tǒng)統(tǒng)整合起來。這比為其他導演工作都要困難,但作品質(zhì)量也的確更高”。
當我提到上世紀90年代初《廣告時代》雜志上有篇文章說人們認為他是個剛愎自用的人時,芬奇并不接受這一說法,但也沒有完全否認?!澳銘?yīng)該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,對嗎?”他說,“難道你不覺得這樣會讓你收獲更多?我的工作就是搞清楚我他媽的到底想要什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