頭號販子終究落網(wǎng)

第二天上午剛過十點，布特走出曼谷素萬那普國際機場，手提箱里裝了一本《孤獨星球：哥倫比亞旅游指南》（Lonely Planet guide to Colombia）。曼谷的空氣潮濕悶熱。他身穿橘色馬球衫和卡其褲，腳上踩著一雙帆布鞋。他叫了輛出租車，便徑直往索菲特大酒店開去。

當(dāng)天上午，美國緝毒局特工和他們的泰國搭檔已陸續(xù)來到這家酒店。為了不引起懷疑，他們都是分散開來，單獨一人或是兩人一起過來的。他們將二十層的一間客房改成指揮中心。特工們認為，既然布特以前為“格魯烏”效過力，他肯定能發(fā)覺常規(guī)的監(jiān)視技巧。因此，他們沒有跟蹤那輛出租車，而是安排一位線人在收費站附近監(jiān)視，另一位線人蹲在公路上一輛拋錨的汽車旁邊。布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會被認出；他將法律文件交給了機場入境處的官員。這是他行為魯莽，還是因為他在泰國有很深的淵源？

在索菲特大酒店夾樓的酒吧里，布特與斯穆利安、卡洛斯和斯諾見面了。卡洛斯身上裝了監(jiān)聽器。“很高興認識你（原文為西班牙語）?！辈继叵蚩逅勾蛘泻?。他點了一杯熱檸檬茶，對卡洛斯說道：“前幾天發(fā)生的事，我感到非常遺憾?！彼傅氖歉鐐惐葋嗆姺皆谝淮诬娛滦袆又袚魯懒烁鐐惐葋喐锩溲b力量一名重要頭目勞爾·雷耶斯（Raúl Reyes）。布特說道，失去朋友是“非常嚴(yán)重的事”。

布特、斯穆利安和卡洛斯搭乘電梯，到27層和里卡多會合。他們四人走進一間裝有落地窗的會議室，圍著一張長桌就坐，桌子中間擺放著百合花。布特伸手取來筆和便箋本，說道：“把你們要的東西列個單子吧。”

彼此介紹時，里卡多的身份是司令官——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的一名戰(zhàn)地指揮官。里卡多說：“ 我需要能對付阿帕奇直升機的對空導(dǎo)彈?！?/p>

“要多少？”布特問道。隨后，他用俄語、英語和西班牙語混雜著草草記下武器的名稱和數(shù)量：100枚“伊格拉”，5000把AK-47步槍，1000萬發(fā)子彈，250把德拉古諾夫（Dragunov）狙擊槍，2萬枚殺傷手榴彈，740門迫擊炮，2種火箭推進榴彈。

卡洛斯問起C-4塑膠炸彈。

“你要幾噸？”布特回問道。

卡洛斯和里卡多答道，1噸就夠了。

“我們有5噸。”布特說。

軍火販子常常虛張聲勢，后來布特的律師管這叫“詐?！?。布特提出要為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提供無人戰(zhàn)斗機以及配備榴彈發(fā)射器的超輕飛機，據(jù)說這裝備“打直升機很好使”。我和米爾切夫一說起這事，他就笑了，說配有武器的超輕飛機這一點“從技術(shù)角度來說就是扯淡”。無人戰(zhàn)斗機更靠譜一些。但布特上哪兒去找呢？“上我這兒。” 米爾切夫說。

突然，布特從手提箱里掏出一張地圖鋪在桌上。布特告訴卡洛斯和里卡多，他們需要一位官員。比如說，找位尼加拉瓜的官兒，讓他簽署一份“最終用戶證明”，付他一筆錢，然后就可以“帶走你們的家伙”了。布特說：“這活有點兒政治，有點兒商業(yè)，還得有點兒機靈勁，知道了吧？”如果不小心的話，他們就會“弄出丑聞來”。

假設(shè)尼加拉瓜的官員可以出具一份證明，飛機就得先飛去那兒。布特彎下腰，湊近地圖，用手指從尼加拉瓜的東南面畫起，畫過哥倫比亞，停在了巴西北部城市瑪瑙斯。布特解釋說，把武器投放在哥倫比亞革命武裝力量控制的叢林里后，飛機會在瑪瑙斯著陸。作為掩護，在當(dāng)?shù)匮b上幾袋面粉和幾箱水果。

里卡多假裝欣喜不已?！澳切┕纺镳B(yǎng)的西洋鬼子！”他說，“他們再也不會趁我們睡覺的時候搞偷襲了?！?/p>

“西洋鬼子也我的是敵人，”布特應(yīng)和著，“對我來說，這可不是筆生意——這是我的戰(zhàn)斗?！辈继馗嬖V他們，自己跟美國人斗了“10到15年” ，還把這段經(jīng)歷稱之為“孤軍奮戰(zhàn)”。房間里爆發(fā)出一陣笑聲。

布特和卡洛斯站起身，握手結(jié)束交易。就在此時，泰國警察和美國緝毒局特工手持武器破門而入，沖進了會議室?！芭e起手來！“泰國警察命令道，“你們被捕了！”布特舉起雙臂，他被推到墻上，雙腿叉開。

幾分鐘以后，美國緝毒局駐曼谷地區(qū)主管湯姆·帕斯夸雷羅（Tom Pasquarello）走進了房間，看到布特鎮(zhèn)定地坐在桌邊。帕斯夸雷羅介紹了下自己，問他知不知道發(fā)生了什么事。“游戲結(jié)束了。”布特說。帕斯夸雷羅停頓了一下，不太肯定布特說的是他自己的職業(yè)生涯完了，還是指便衣偽裝任務(wù)結(jié)束了，或是其他什么事。帕斯夸雷羅告訴我：“我以前見過不少這種處境的人。有的人很生氣，有的人很有攻擊性，有的人很情緒化。維克托卻很放松。我對此記憶猶新。緝毒局特工，生活毀于一旦——剛才發(fā)生了那么多事，他卻連一滴汗都沒出。就好像，他只是坐下來看會兒報紙?！?/p>

斯穆利安就遠遠沒那么冷靜了。他被帶去賓館房間，眼看著泰國調(diào)查員搜自己的行李。另一名緝毒局特工羅伯特·扎哈里亞謝維奇（Robert Zachariasiewicz）則對他進行審問，解釋他將面臨怎樣的指控。僅密謀獲取防空導(dǎo)彈一項罪名就會給他帶來最低25年的強制性監(jiān)禁。（美國的聯(lián)邦系統(tǒng)還不允許保釋。）在談到斯穆利安將會被關(guān)進泰國監(jiān)獄，還可能與布特同囚一室時，斯穆利安的精神防線崩潰了。他同意作證檢舉布特，以此換取較輕的量刑。午夜過后不久，他搭上了一架前往紐約的飛機，到達肯尼迪機場后被關(guān)押了起來。（布特的一些朋友懷疑斯穆利安一直以來都為美國人做事。斯穆利安的抗辯協(xié)議中有規(guī)定，禁止他與記者通話。）

下午5點剛過，扎哈里亞謝維奇和另外兩名特工在曼谷警察局審問布特。布特坐在椅子上，兩腿外張，雙唇緊閉，雙手戴著手銬，交疊地擱在腿上。扎哈里亞謝維奇告訴他，卡洛斯和里卡多是便衣特工，他們已經(jīng)把對話都錄下來了。

“要是都錄下來了，那么你們能知道的就都知道了?！辈继卣f，“所有的底牌都在你們手上了?！?/p>